“化不可代,时不可违”是《内经》最主要的治疗思想之一,出自《素问·五常政大论》,其含义主要有两层,其一为天地有道,其二为阴阳五行有序。化,谓造化。造化之气不可以人力代之。生长收藏,各应四时之化,也非人力所能及。因此,不能违背万物自然生化的规律。王冰曰:“由是观之,则物之生长收藏化,必待其时也。物之成败理乱,亦待其时也。物既有之,人亦宜然。或言力必可致,而能代造化、违四时者,妄也。”
产生
《内经》产生自中国古代哲学的观念指导下,认为自然界是天然统一、和谐有序的,人存在于天地之间,与自然是一个整体;同时,人身也是个小天地,是一个自组织系统。可以说,整体观念是“化不可代,时不可违”治疗思想产生的理论基础。正如《素问·六微旨大论》云:“亢则害,承乃制,制则生化,外列盛衰,害则败乱,生化大病。”张介宾注云:“亢者,盛之极也。制者,因其极而抑之也。盖阴阳五行之道,亢极则乖,而强弱相残矣。故凡有偏盛,则必有偏衰,使强无所制,则强者愈强,弱者愈弱,而乖乱日甚。所以亢而过甚,则害乎所胜,而承其下者,必从而制之。此天地自然之妙,真有莫之使然而不得不然者。天下无常胜之理,亦无常屈之理。”
五行之间的生与克是五行间正常的相互资生、相互制约的关系,乘与侮是事物间关系反常的表现,制化与胜复是五行在相互关系发生紊乱时的自我调节。事物之间既相互依赖、相互资生,又相互制约,构成一个稳定的整体系统,形成动态的平衡。借此五行之间存在着的相互关系,可以解释自然界事物间各种复杂的变化现象,以此阐明无论人还是自然界均存在着一种自我调节的平衡系统,并且通过五行归类,可将人体的各种生命现象,与自然界众多的事物和现象相联系,来说明人与自然之间的整体联系。
《素问·灵兰秘典论》以封建王朝官职制度类比脏腑生理活动中的相互关系,“心者,君主之官也,神明出焉。肺者,相傅之官,治节出焉。肝者,将军之官,谋虑出焉。胆者,中正之官,决断出焉。膻中者,臣使之官,喜乐出焉。脾胃者,仓廪之官,五味出焉。大肠者,传道之官,变化出焉。小肠者,受盛之官,化物出焉。肾者,作强之官,伎巧出焉。三焦者,决渎之官,水道出焉。膀胱者,州都之官,津液藏焉,气化则能出矣。凡此十二官者,不得相失也”,指出了各脏腑的功能和特性,最重要的是说明各脏腑间是分工合作的关系,人身是一个统一的生理环境,是一个系统。
人这一生命体存在于天地之间,之所以能生存于世、维持健康无病,也在于其体内有自然和谐的阴阳平衡之机。这种动态的自我和谐随时会受到邪气干扰,形成紊乱状态,此时自我调控之机就会发挥作用,重新恢复协调。但如果自我协调不及,就形成疾病,需要外来力量来干预。然而,一切要发挥其自身调节的内在作用,不能简单地以外力代替,所以各种治疗方法其作用主要是协调人体自身的生化功能,使其从失调无序的病态,转向有序协调的健康状态。这种外来力量的作用,必须是协助、促进机体本身协调能力的发挥。否则就会弄巧成拙,产生多种弊端。作用要点即在于调节,如失血之人西医直接定量补充所缺失的部分(全血、血浆、血小板等),中医不会直接补血,而是用补气、补血的药物如当归补血汤之类作用于人体化生气血的脏腑,使脏腑自身生血功能得以恢复或加强,从而补血。要经脉通畅、气血调和、无偏盛偏虚,就需要遵循四时阴阳的规律,顺应自然的生化过程,适时协调养护,这样才能真正调动人体自身的修复、防御能力,使病体重新恢复健康。
内容
效法天地
《素问·宝命全形论》云:“若夫法天则地,随应而动,和之者若响,随之者若影,道无鬼神,独来独往。”如果治疗时能够效法天地变化,则疗效能如响应声,如影随形,得心应手,取效如神。独来独往就是对针刺随心应手,取效如神的意思。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亦云:“故治不法天之纪,不用地之理,则灾害至矣。”调养身体若不取法自然规律,疾病就要发生了。纪,规律之意,如《灵枢·营卫生会》所说的“人与天地同纪”即是此意。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说:“阴阳者,天地之道也。”效法天地,即治病要取法于天地自然规律,这是贯穿《内经》治疗学的一个主导思想。
谨守阴阳五行
人体自身存在着规律,比如女子以七岁为一年龄段、男子以八岁为一年龄段,或以十年为生长发育周期,脏腑自然盛衰规律等,这些人体内部存在的规律遵循自然界的总体规律,而这个总体规律就是阴阳五行的规律,我们治疗则要按照这一总体规律去做,即所谓“治病必求于本”。
就阴阳而言,《素问·太阴阳明论》云:“阳者,天气也,主外;阴者,地气也,主内。故阳道实,阴道虚。”“阳道实,阴道虚”是阴阳学说的基本内容,即凡属于阳的事物,皆有充实、满盛、向上、向外的特点;而属于阴的事物,则有柔弱、不足、向下、向内的特点。用此观点来认识医学问题,以脏腑而言,五脏为阴,贮藏精气,“满而不能实”;六腑属阳,主传导化物,“实而不能满”。故五脏之病多虚,六腑之病多实。以感邪发病特点而言,虚邪贼风为外邪,性质属阳,易伤阳经,致病多为邪实证。饮食不节,起居不时为内因所伤,性质属阴,易伤阴经,致病多为正虚证。以脾胃而言,阳明之病,易伤津液,多从燥化、热化,故以热证、实证多见;太阴病多虚,寒湿不化,故以虚证、寒证多见。正因为脾病多虚,胃病多实,故中焦之病有“实则阳明,虚则太阴”之说。以此理论指导临床,治疗脾胃之病,实证多从阳明而泻,虚证多从太阴而补。谨守阴阳,即临证需按照阴阳变化的规律来辨证论治,不得违背。就五行而言:各种诊断、治疗也按照这一总体规律去做。比如七情间的胜复、五味的喜恶、调节脏腑之间的关系、按时间而治等。
故《内经》将“化不可代,时不可违”作为论治的最主要思想。这种治疗思想为提高中医治疗水平、端正中医科研思路提供了理论基础。
临床指导意义
中医学养生、预防、治病都应遵循“化不可代,时不可违”的原则。《素问·金匮真言论》提出不同季节各有其多发病,须针对性地加以预防,如“春善病鼽衄,仲夏善病胸胁,长夏善病洞泄寒中,秋善病风疟,冬善病痹厥”。故张介宾云:“凡造化之道,衰王各有不同,如木从春化,火从夏化,金从秋化,水从冬化,土从四季之化,以及五运六气各有所主,皆不可以相代也,故曰化不可代。人之脏气,亦必随时以为衰王,欲复脏气之亏,不因时气不可也,故曰时不可违。不违时者,如金水根于春夏,木火基于秋冬,脏气皆有化原,设不预为之地,则临时不易于复元,或邪气乘虚再至,虽有神手,无如之何矣。”
举一病案,《医学纲目》所载罗天益诊治一例:中书左丞张仲谦,至元戊辰春正月,在大都患风证,半身麻木。一医欲下之,未决可否,命予决之。予曰:治风当通因通用,汗之可也。然此地此时,虽交春令,寒气犹存,汗之则虚,其表必有恶风、恶寒之证。仲谦欲速瘥,遂汗之,身体轻快。后数日,再来邀予视之。曰:果如君言,官事繁剧,不敢出行,当如之何?予曰:仲景云,大法夏宜汗,阳气在外故也。今时阳气尚弱,初出于地,汗之则使卫气亟夺,卫气失守,不能肥实腠理,表上无阳,见风必大恶矣。《内经》曰:阳气者,卫外而为固也。又云:阳气者,若天与日,失其所,则折寿而不彰。当此之时,犹有过汗之戒。况不当汗而汗之者乎。遂与黄芪建中汤加白术服之,滋养脾胃,生发荣卫之气,又以温粉扑其皮肤,待春气盛,表气渐实,即愈矣。《内经》曰:化不可代,时不可违,此之谓也。
按:夏季宜使用汗法,外界阳气强盛,故肌表不会受邪。今在冬春之交,以汗法治疗风证后,病虽瘥可肌表已虚,更服滋养中焦脾胃之剂,以生发汗之源,固表补虚,以应四时阴阳之变,临证谨记“化不可代,时不可违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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