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床上很多癌症患者有胸部以上燥热而双膝以 下发冷,自汗、烦躁、失眠,或伴腰酸腿软,舌红 或舌淡苔白,脉沉涩,尺脉无力等症状,为 “上 热下寒”的表现 。“上热下寒”首见于 《灵枢·刺 节真邪 》“上热下寒,视其虚脉而陷之于经络者取 之,气下乃止,此所谓引而下之者也” 。上热下寒 是寒热错杂的表现之一,是由阴阳之气不能协调, 阳盛于上,阴盛于下所致。可见胸中烦热、目赤咽 痛、烦躁难眠或同时伴有足胫冷痛、大便稀溏。 《伤寒论》对寒热错杂证多有论述,可见此类患者 临床非常多见。此证与手术及化疗等西医治疗也有 关系,而西医无有效治疗药物。癌症患者 “上热 下寒”有其独特的病机病理,临床上理解并发挥 “壮水之主,以制阳光”的科学内涵,可以为临床 治疗此类患者提供思路。 1 癌症 “上热下寒”独特病机 1. 1 水火未济是病机关键 元气具有生命活力,它是推动人体生、长、 壮、老生命进程的原动力 [1 ] ,元气为命门之火, 即水中之火,元精蕴含着衍生万物的物质信息能 量,为元阳化成 [2 ] 。元精元气皆藏于肾,肾为水 脏,其卦为坎 ( 椾) ,为两阴爻夹一阳爻,水中生 火,阴中有阳,为人体之元阴元阳 。 《医理真传》 认为,人身全凭坎中这一阳爻生发阳气运行周流, “乾分一气落于坤宫,化而为水,阴阳互根,变出 后天坎离二卦,人身赖焉” 。坎位本居下,离位居 上,二者交感升降,成为坎上离下,此为天地相 交、阴阳通畅的交泰之象,为 “水火既济” 。其 中,离卦阳中寓阴,阳能在所寓阴气的引导下降交 于地气,坎卦阴中寓阳,阴能得所寓阳气推动上升 交于天气,则天气阴阳二气交感氤氲,现生机造万 物,人体内阴阳二气协调升降,水升火降,生命活 动有序如常进行。生理情况下,坎中一阳蒸腾并温 煦肾水上升,则上之离火得以下降交潜于肾 [3 ] 。 离位本上,坎位本下,若阳独上阴独下,火独亢于 上而水寒于下,则坎离分别,背道而驰,互无交 感,则为死阴死阳,生机不现。天地生机被遏制会 出现异常变化 [4 ] ,人身阴阳水火升降失序,机体 就会产生寒热错位,临床表现出上热下寒。癌症有 区别于其他内伤杂病的特异性致病因子,即癌毒, 癌症患者上热下寒有其自身独特的病机,与癌毒关 系密切 [5 ] 。从本质来说,癌毒是由坎卦中阳爻所 代表的一部分元气异化而来,异化而来的癌毒在元 气阳动性质的基础上变得更为阳亢、暴虐、不断流 窜扩散,所到之处耗伤阴血津液,易造成局部火热 或阴虚之象,病久则全身阴阳俱虚; 另一方面,由 于部分阳爻异化而出,导致坎中真阳受损,水中真 火不旺,难以蒸腾肾水上升,致离火不能归位,故 患者常表现为下部肾阳虚衰的腰膝酸软、双膝以下 冰凉,而上部汗出、烦躁、目赤、失眠、盗汗等。 1. 2 气滞、邪阻是病理基础 除了 “水火未济”这一关键病机外,肿瘤形 成及发展过程中,痰、瘀等病理产物的形成也对上热下寒的形成起到促进作用。癌毒始生,一方面耗 伤人体正气,一方面导致脏腑、经络功能失调,诱 生痰浊、瘀血、湿浊等多种病理产物 [6 ] 。痰浊、 瘀血、水饮等病理产物胶结在一起,阻滞经络及脏 腑气机,气滞邪阻,阴阳升降之道痞塞不通,虽有 水中真阳鼓动,肾水也难以蒸腾而上。需要注意的 是,临床往往是 “水火未济”与气滞、痰浊、瘀 血阻滞并见,程度不同而已,治疗须在全面考虑同 时还应有所侧重。另外,患者自身阴阳盛衰状态在 疾病发展中会不断变化,阴虚、阳虚、阴阳俱虚均 有可能出现并作为重要因素影响病情,素体阳虚患 者 “上热下寒”程度往往更重; 阴血亏虚,肾水 不足的患者往往 “无水可升” ,且癌毒进展中极易 耗伤阴血,加重病情; 病久阴阳俱虚,正气大伤, 所以治疗时应兼顾整体,灵活掌握补阳或补阴。 2 “壮水之主,以制阳光”在癌症治疗中的含义 “壮水之主,以制阳光”是唐代王冰对于 《素 问·至真要大论》中 “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,诸 热之而寒者取之阳”的注语,准确地说注解的是 “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” ,后世将其简称为 “壮水 制阳”或 “滋阴涵阳” ,意为用滋阴壮水之法抑制 阳热亢盛。对于 《黄帝内经》中 “诸寒之而热者 取之阴”的理解,历来并不统一,对于 “取之阴” 是阴虚还是阴盛,仍有争论。张景岳 《类经》曰: “诸寒之而热者,谓以苦寒治热而热反增,非火之 有余,乃真阴之不足也。阴不足则阳有余而为热, 故当取之阴,谓不宜治火也,只补阴以配其阳,则 阴气复而热自退矣, ”将病因责之于真阴不足,因 而主张大补肾阴而热自退。清代高世栻和当代医家 王琦 [7 ] 、谢焕荣 [8 ] 等持相反观点,如高世栻曰: “诸寒之而热者,以寒为本,故取之阴,当以热药 治之。诸热之而寒者,以热为本,故取之阳,当以 寒药治之。夫寒之而热,治之以热,热之而寒,治 之以寒,所谓求其属以治之也” 。可见对于如何 “取之阴” ,滋阴补水或用热药温阳都同时存在, 且两种方法在不同医家手中均可治疗寒热错杂的某 些病证。我们认为,壮水之主,若意为补水治火, 知母、黄柏等滋阴补水的药物仍不乏寒性,不出以 寒治热的范畴; 益火消阴,治用温补助阳类药物如 附子、干姜不脱以热治寒的绳墨,似与经文原意有 悖。结合临床,对于肿瘤 “上热下寒”患者,苦 寒不能收功,滋阴亦乏显效,投入大剂量滋阴补肾 或苦寒清热之品后 “上热”往往不减反增,恰是 “寒之而热者” ,提示 “壮水之主”或别有奥义。 通过对 “水火未济” ,肾水不升,离火不降的关键 病机分析及高世栻等 “治之以热”的思考,提出 “壮水之主”是增强促进肾水升腾循环的气或能 量,法当以温阳补气为主,水升火降,达到 “水 火既济 ” 。 “壮水之主”和 “壮水”不应等同,若 忽略 “水之主”的含义而简单地理解为 “壮水治 阳” ,则可能错失其深刻内涵。 3 “壮水之主,以制阳光”在癌症 “上热下寒” 病机中的运用 利用 “壮水之主,以制阳光”的思想治疗癌 症上热下寒时,核心为补坎中真阳,以温煦促进肾 水升腾循环,即壮肾中之阳,补水中之火。素体阳 虚者或服用苦寒清热药后,肾中真火不足更为明 显,下寒更甚,除双膝下冰冷外,还可见形寒肢 冷、大便溏薄等表现,治疗上不仅应补肾中命火, 加大温阳补气药用量,还应温补脾肾之阳。同时阴 虚程度与使用剂量也密切相关,癌毒发展,其性属 阳 [6 ] ,耗伤人体阴血津液,阴虚则热,加重上热 的症状,如烦躁易怒、头晕耳鸣、盗汗、失眠、五 心烦热、舌红少津、脉细数等。对于阴虚患者,不 仅应补肾中真水,使蒸腾有源,还应滋阴养血,先 纠正阴虚状态,常用大补阴丸、六味地黄汤、知柏 地黄汤等。对于阴虚得到纠正或肾水不亏的患者, 则要同时加大温阳药的用量或数味联合使用,则肾 水有源且蒸腾有力,方能奏效。对于癌症后期阴阳 俱虚的患者,则阴阳并补,附子、肉桂等从小剂量 开始,终致阴中有阳,水火相济,而生机重现。由 此可见,补阳或补阴并不是孤立的,补阴时阴中配 阳,恰似坎中一阳生; 补阳时阳中配阴,好像离中 一阴成。值得注意的是,阴虚或阳虚不是癌症上热 下寒出现的必要条件,阴不虚或阳不虚之人同样可 以由于坎卦变异造成 “水火未济”而出现此证。 如果说补坎中真阳解决了肾水升腾循环的动力 和能量来源,补阴或补阳解决了循环的物质基础的 话,那么面对癌症患者疾病进程中发展变化出的气 滞、痰浊、瘀血等病理产物进行治疗,不仅体现了 辨证论治的思想,更是改变痞塞不通状态,畅通肾 水循环通路,是 “水之主”正常发挥作用的重要 环节。疏肝理气、化痰散结和活血化瘀等法临床可 根据辨证灵活运用,对于肝气不疏、气机郁滞者, 用柴胡、郁金、川楝子、枳壳、八月札等疏肝理 气,气行则血行,瘀血、痰浊等病邪不易聚集。对 于痰浊内阻,多用白芥子、僵蚕、半夏、南星、瓜 蒌等化痰散结,对于瘀血阻滞,用穿山甲、土鳖虫、桃仁、红花、水蛭等活血化瘀,痰、瘀实邪得 以祛除,既减慢了癌毒发展,也为水火通路扫清障 碍,使 “壮水之主”法取效甚捷。 值得注意的是,上热下寒证属于机体自身水火 升降失调,取外来寒热之源清热或祛寒无益。本篇 所述 “壮水之主”法实为撩拨机关轻灵之法,不 能重用,应中病即止,患者寒热症状改善后则减量 或停用。另外,面对此证时,切勿投以苦寒清热之 药,若一派苦寒清热之品,损伤脾肾阳气,则肾水 更不能升,上热下寒之证更甚。 4 病案举例 患者,女,62 岁,2014 年 5 月 26 日初诊。 2012 年 3 月 30 日行左肺上叶切除术,术后病理 示: 左肺上叶中分化腺癌,乳头型为主,淋巴结转 移 1/16,PT1N2M0,Ⅲa 期。2012 年 5 月 14 日至 2012 年 8 月 20 日行 DP 方案化疗 4 次。胃镜提示 慢性胃炎伴糜烂,病理结果为胃黏膜中度慢性炎症 伴黏膜肌增生,HP ( + ) 。甲状腺彩超示: 甲状腺 右叶多发实性、囊性结节,甲状腺双叶旁多发淋巴 结,肿瘤标志物癌胚抗原 ( CEA) 1. 7ng/ml,糖 链 抗 原 ( CA ) 199: 6. 4U/ml, 癌 抗 原 125 ( CA125) : 8. 7U/ml,恶性肿瘤相关因子 75. 1U/ ml。自诉心慌、气短、自汗、盗汗、手心热、腰部 发凉、双下肢发冷伴乏力,头晕、失眠、纳差、便 溏,舌暗苔黄腻,脉弦细。刻诊: 乏力、活动后气 喘、食后腹胀,自汗,胸部出汗明显,双下肢发 凉,畏寒,偶有咯痰,二便调,舌质暗、苔白,脉 弦。辨为肾亏相火证,处方: 法半夏 30g,茯苓 10g,熟地黄 30g,女贞子 15g,枸杞子 30g,知母 10g,黄柏 10g,金荞麦 30g,川楝子 10,玫瑰花 10g,土鳖虫 10g,当归 10g,砂仁 10g,炙甘草 10g,木鳖子 20g,藤梨根 30g,白英 30g,龙葵 30g,肉桂 5g,八月札 10g,枳壳 10g,鸡内金 15g,鳖甲 30g。20 剂,每日 1 剂,水煎服,连续 服用 5 天休息 2 天。2014 年 7 月 28 日 二诊: 睡眠 较前改善,仍头晕眼花,胸闷气短,乏力,纳可, 二便调,舌暗苔白,脉细缓。辨为相火痰毒,处方 为知柏地黄汤加减: 法半夏 30g,茯苓 10g,川楝 子 10g,枳壳 10g,白芍 30g,当归 10g,莲子心 10g,远志 10g,玫瑰花 10g,鳖甲 30g,生龙骨 30g,生牡蛎 30g,龙葵 30g,白英 30g,木鳖子 20g,熟地黄 13g,肉桂 5g。20 剂,每日 1 剂,水 煎服,服法同前。2014 年 10 月 27 日三诊: 自汗、 盗汗、乏力、气短、头胀、情绪易怒未缓解,纳 呆,小便色黄,排便无力感,舌暗红、苔薄白,脉 弦。处方: 桂枝 10g,生龙骨 30g,生牡蛎 30g, 茯苓 10g,干姜 10g,法半夏 30g,熟地黄 30g, 肉桂 5g,炙甘草 10g,白英 30g,龙葵 30g,蜈蚣 3 条,全蝎 5g,川楝子 10g,八月札 10g,生谷芽 30g,砂仁 10g,土鳖虫 10g,郁金 10g,木鳖子 20g,藤梨根 30g,当归 10g。20 剂,每日 1 剂, 水煎服,服法同前。药后疲乏气短、自汗、盗汗、 急躁易怒、双下肢沉重发凉均较前缓解,门诊继续 治疗。 按语: 本案患者阴阳亏虚与痰瘀互结并见,证 候复杂,临床除了通过辨证改善症状外,还要预防 复发。本例患者最特征性的症状即为胸部出汗明 显,且双下肢发凉,属上热下寒证,且头晕眼花、 失眠等肝肾阴虚之象明显,伴有急躁易怒、咯痰 等,为肝气郁结、痰浊内阻证。用知柏地黄丸滋阴 清热,合茯苓、半夏化痰,川楝子、玫瑰花、枳壳 等疏肝理气,同时龙葵、白英、金荞麦等清热解 毒,清解癌毒未尽之势,全蝎、蜈蚣、木鳖子、土 鳖虫、藤梨根等活血通络、解毒散结,功专祛邪; 白芍、当归、桂枝、砂仁、鸡内金等顾护脾胃,益 气健脾。二诊时患者上热下寒并未明显改善,遂去 知母、黄柏等甘寒苦寒清热之品,加大剂熟地黄用 量并配小量肉桂,阴中补阳,壮坎中真火,合桂枝 温阳,余法大致不变。三诊时诸症明显缓解,进一 步印证了 “水火未济”的关键病机,治疗上清热 滋阴效不显,采用 “壮水之主”法温补命门之火 则水升火降,寒热复归平衡。 参考文献 [ 1] 张宏明 . 论火( 君火相火) 有二数本质及 《伤寒论》 六经 来源[ J] . 辽宁中医药大学学报, 2010, 12( 8) : 79- 80. [ 2] 贾耿. 探析元精元气元神与基因的相关性[ J] . 湖南中 医药大学报, 2011, 31( 1) : 7- 10. [ 3] 李志春.《周易》 水火既济与中医引火归原法之我见 [ J] . 河南中医药刊, 1996, 11( 1) : 54- 57. [ 4] 王新华, 刘燕池, 孙广仁, 等. 中医基础理论[ M] . 北京: 人民卫生出版社, 2001: 97- 98. [ 5] 吴茂林, 邓婧, 李世杰. 癌邪- 元气异化学说[ J] . 甘肃中 医, 2007, 20( 8) : 72- 73. [ 6] 杨永, 杨霖, 于明薇, 等. 癌毒阴阳辨[J] . 中医杂志, 2016, 57( 17) : 1522- 1523. [ 7] 王琦. 答陈彝安同志[ J] . 中医杂志, 1981( 2) : 78- 80. [ 8] 谢焕荣.“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阳, 诸热之而寒者取之阴” 发挥[ J] . 陕西中医, 1989, 10( 4) : 168- 169. 作者:杨永 孟慧 马云飞 于明薇 王笑民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