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讨张从正补法运用特色
张从正, 字子和, 号戴人, 金元四大家之一, 攻下派代表人物, 强调邪留正伤, 邪去正安。攻下派主要以汗、吐、下三法作为攻邪治病的主要手段, 虽然张从正以攻邪著称, 但其运用补法也颇具特色, 本文将就张从正运用补法的特色进行探讨。
《儒门事亲》中有专篇介绍补法, 如《推原补法利害非轻说十七》《补论二十九》, 都论述了当时补者人之所喜、攻者人之所恶的社会流弊, 强调滥用温补的危害, 指出虚证应先攻再补, 补亦以食补为主, 正所谓:“先论攻其邪, 邪去而元气自复也”。在《五虚五实攻补悬绝法二十》中又描述了“五虚”, 即五脏皆虚证的临床表现并举一医案, 强调面对“五虚”的危急重证, 应该敢于应用重剂。可见, 张从正虽以攻下著称, 但其运用补法也具有独到的经验。
温补脾肾, 参以收敛
张从正把补法分为6种[1], 即平补、峻补、温补、寒补、筋力之补、房室之补, 从其补益的方药上看大多为温补, 虽然有“天门冬、五加皮之类为寒补”, 但因为张从正所处的时代局限性, 直到朱丹溪才对阴虚之寒补作了专门的研究。张从正治疗虚损列出的专方为无比山药丸。无比山药丸出自《备急千金要方》, 药物主要由健脾、补肾、收敛药组成, 包括山药、茯神、苁蓉、杜仲、牛膝、泽泻、干地黄、菟丝子、山茱萸、巴戟天、五味子、赤石脂, 功效是温补脾肾。其中, 收敛药是本方配伍的关键, 收敛多是防止滑脱不禁导致正气耗竭而用的治标之法, 与补益药配合使用可以起到标本兼治的效果。
又如张从正治疗“五虚”暴泻一案[1], “呻吟声息, 瘦削痿然无力”, “五虚”证见“脉细、皮寒、气少、泻利前后、饮食不入”, 用圣散子, 并加倍剂量“二服作一服”, 而后用胃风汤、五苓散等健脾祛湿, “注泻方止, 而浆粥入胃, 不数日, 而其人起矣”。暴泻容易伤阳, 甚者则阳脱, 《伤寒论》中治疗下利清谷不止, 一般用四逆汤一类的药物, 而且一般暴泻忌用补涩药。圣散子由御米壳、炙甘草、赤石脂、乌鱼骨、肉豆蔻、丁香、诃子皮、炮姜组成, 温脾涩肠, 先治其标, 而后健脾祛湿, 防止闭门留寇。
调气和血, 补而不滞
虚损的治疗不仅在于调补脏腑, 还可用调气和血之法。张从正治疗虚损的天真丸, 以血肉有情之品紫河车为君, 干地黄、当归补血, 白术、茯苓益气, 再以木香、砂仁等健脾理气之药佐之。治疗产后虚劳的三分散, 四物加四君气血双补, 再以柴胡、黄芩、半夏疏利三焦, 条畅气机。
《儒门事亲·凡在下者皆可下式》指出:“《内经》一书, 惟以气血通流为贵”, 气血的正常运行与人体保持和恢复健康关系密切。《丹溪心法》也指出:“气血冲和, 百病不生, 一经怫郁, 诸病生焉”。《儒门事亲·湿门》还指出, 运用吐法下法后, “使上下无碍, 气血宣通, 并无壅滞”, 攻邪方法最终也是要达到气血宣通的目的。因此, 张从正运用补法更为谨慎, 对于确为虚证者, 病情也较为严重, 常采用气血双补, 但唯恐补益气血反致阻碍气血运行, 故添加调畅气机之品[2]。
体弱用参, 扶助正气
张从正攻邪也不孟浪, 而是辨患者体质用药。如在《儒门事亲·疟非脾寒及鬼神辩四》中指出:“夫富贵之人, 劳心役智, 不可骤用砒石大毒之药, 止宜先用白虎汤加人参、小柴胡汤、五苓散之类”。对于体质较弱的富贵之人, 用白虎汤清热还加用人参益气生津, 小柴胡汤中也有人参和中扶正。
《儒门事亲·小儿疮疱丹·瘾疹旧蔽记五》言:“ (小儿疮疱丹·瘾疹) 宜先解之, 有二法。遇亢阳炎热之时, 以辛凉解之, 遇久寒凝冽之时, 以辛温解之……既用此二法之后, 次以白虎汤加人参冷服之, 勿辍, 盖防疮疹发喘, 喘者必死, 人参止喘故也”。还有一则医案“小儿有患疮疱黑陷腹内喘者, 余以白虎汤加人参, 凉膈散加当归、桔梗, 连进数服, 上灌下泄, 昼夜不止”。治疗在表之病一般先发表, 再清里, 对于小儿, 发表容易伤津, 所以张从正发表后再用白虎汤加人参。而对于疮疡内陷的危急重证, 则直接用益气清热的白虎汤加人参。由此可见, 张从正非常重视根据患者的体质辨证用药, 对于体虚者, 用人参扶助正气。
补阴用汁, 养生食疗
《儒门事亲·湿门》记载服用生藕汁治疗肺消:“凡三消者, 《内经》所谓肺消渴等。可取生藕汁服则愈”。而在《儒门事亲·三消之说当从火断二十七》中有一则治疗膈消的医案:“余尝以膈数年不愈者, 减去朴硝, 加黄连一斤, 大作剂, 以长流千里水煎五、七沸, 放冷, 日呷之数百次, 以桂苓甘露散、白虎汤、生藕节汁、淡竹沥、生地黄汁, 相间服之, 大作剂料, 以代饮水, 不日而痊。故消渴一证, 调之而不下, 则小润小濡, 固不能杀炎上之势;下之而不调, 亦旋饮旋消, 终不能沃膈膜之干;下之调之, 而不减滋味, 不戒嗜欲, 不节喜怒, 病已而复作。能从此三者, 消渴亦不足忧矣”!张从正用大剂黄连清热, 现代研究也已经证实其降糖作用[3], 生藕节汁、生地黄汁代饮水滋阴, 《医原·用药大要论》指出:“病有燥湿, 药有燥润, 凡体质柔软, 有汁有油者皆润, 体质干脆, 无汁无油者皆燥”[4]。有汁的药物多润, 新鲜药物取汁, 滋阴效果更佳, 如《温病条辨》中的五汁饮就是清热生津的佳品。另外, 张从正还在一些补益丸药中加入滋阴补肾的新鲜药物的药汁, 如不老丹、百日还丹和辟谷方中分别用桑葚汁、枸杞子汁、麻子仁汁调和药物, 增强滋阴养血的功效。
《儒门事亲·推原补法利害非轻说十七》云:“夫养生当论食补, 治病当论药攻”, 其后还具体指出:“余虽用补, 未尝不以攻药居其先, 何也?盖邪未去而不可言补, 补之则适足资寇。故病蠲之后, 莫若以五谷养之, 五果助之, 五畜益之, 五菜充之”, 可见, 张从正继承了《素问·脏气法时论》的治病养生思想, “毒药攻邪, 五谷为养, 五果为助, 五畜为益, 五菜为充。气味合而服之, 以补精益气”。孙思邈在《备急千金要方》中更是强调食疗的重要作用, “若能用食平疴, 释情遣疾者, 可谓良工……夫为医者, 当需先洞晓病源, 知其所犯, 以食治之, 食疗不愈, 然后命药”。可见, 作为攻邪大师的张从正推崇食疗养生。
《素问·通评虚实论》言:“邪气盛者实, 精气夺则虚”, 临床实际中实证与虚证是动态变化的, 以邪气盛为矛盾主要方面时一般用攻邪法治疗, 若以正气虚损为矛盾主要方面时则应该应用补益法。张从正将汗吐下等攻邪法灵活应用于临床各科, 将攻邪作为治病的首要任务, 因此, 作为矛盾另一方面的补法应用经验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值得我们学习, 如收敛药可以加强温补脾肾的功效;补益气血贵在使气血流通, 补而不滞;体弱者使用攻下时, 不可孟浪, 可用人参扶助正气;新鲜多汁的药物取汁多滋阴;药补不如食补, 养生靠食疗。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, 人们对健康越来越重视, 当前在广大群众仍然存在“喜补恶攻”的错误认识, 广大医务工作者更应该把握好补法的适应症, 扭转人们的错误认识, 提高医疗服务水平。
参考文献
[1]徐江雁, 许振国.张子和医学全书.北京:中国中医药出版社, 2006:42, 49
[2]宋亚男, 邓艳芳, 屈乐, 等.基于数据挖掘的《儒门事亲》用药规律分析.中华中医药杂志, 2015, 30 (8) :3017-3020
[3]周源, 夏乐, 仝小林.仝小林教授运用黄连治疗糖尿病经验介绍.新中医, 2010, 42 (11) :129-130
[4]清·石寿棠.医原.南京: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, 1983:168
来源:中华中医药杂志 作者:朱飞叶 谢冠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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