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抗击新冠疫情“利器”的“清肺排毒汤”,由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推荐并纳入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》后,我从中看到了自幼熟悉的四味主药——麻黄、杏仁、石膏、甘草,这正是《伤寒论》千古经典名方麻杏石甘汤的配方。
中医治疗外感杂病时,麻杏石甘汤是避不开的一个重要古方。它的由来,有一段悲欣交集的历史:东汉末年,大疫时常流行,造成尸横遍野的空前劫难。正如曹植《说疫气》所述:“家家有僵尸之痛,室室有号泣之哀,或阖门而殪,或覆族而丧。”张仲景(约150—219年)家族原本有二百余人,但建安元年(196年)后不到十年,竟有三分之二染疫而亡。面对瘟疫肆虐,他痛下决心,“勤求古训,博采众方”,潜心精研,终集先秦至后汉医药学之大成。
当时百姓感染瘟疫,医家多不知病情传变,常因失治误治而死亡率甚高。很多患者发病急骤,往往会在高热咳喘中绝望等死。张仲景整理总结自古传承的治疗瘟疫诸病系列药方,结合自己的临床实践,著成《伤寒论》。他系统归纳了治疗外感的理、法、方、药,奠定了辨证论治的基础,功在当时,利泽千秋,因而被尊为“医圣”。瘟疫古时也称“伤寒”,这是因为寒邪伤人最重,遂以此代指一切由外感引发的疾病。《伤寒论》的影响一直持续至今,并在新冠疫情防控中大显身手。
麻杏石甘汤也是我祖父赵景屺(1897—1972)擅长使用的《伤寒论》名方。祖父开办私塾,素喜钻研中医,但早年怕学医不精,不敢给人开方。家父赵子明两岁时患麻疹,发高烧昏迷,祖父遍请当地名医,救治无效。父亲生命垂危之际,在祖母的请求和鼓励下,祖父始决意用麻杏石甘汤,一服药即转危为安。自此上门求医者络绎不绝,祖父正式走上行医之路,成为驰誉青州及周边邻县一带的名医,造福一方。
无独有偶,祖父开方救子之事,正好与同时代中医名家、教育家胡希恕(1898—1984)开始行医的经历相映成趣。胡希恕最初处方开药,也是用麻杏石甘汤治好了其爱子的出疹并发肺炎。当时,他四岁的儿子发热喘而无汗,昏迷不醒,病情凶险,请来几位医师开的大致都是些解表、祛热、解毒类时方。他坚持选定经方麻杏石甘汤,为增强升发透疹力度,适量稍加麻黄,而少用了点石膏,其子服后很快好转并康复。麻杏石甘汤加上桂枝、生姜、大枣三味药,麻黄、石膏药量加大,就变成大青龙汤。胡希恕曾用大青龙汤治好自己的肺炎,还用此方仅一剂,便治愈了从西医院转来的危重肺炎患者。他精研《伤寒论》,擅用经方治大病,尽显国医圣手风范。
清代伤寒大家柯琴《伤寒附翼》说麻杏石甘汤是“大青龙汤之变局,白虎汤之先着”。新中国成立初期,毛泽东在青岛发热咳嗽,多方治疗无效。时任山东省委书记舒同推荐名医刘惠民去诊治,仅开《伤寒论》大青龙汤两服,即热退病除。随后,刘惠民成为毛泽东的保健医,治好了他久治不愈的顽疾,使其对中医有了深刻的体认,坚定了他提倡中医的决心,影响了中医在新中国的命运。
由此可见,麻杏石甘汤在经方体系中的地位十分重要。它备受历代医家青睐,主要是因其神奇而广泛的功效和高明且普适的治疗思路。(赵建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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