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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让百万富翁变成了穷光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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倾诉人:郁斯维,男,40岁,自由职业 记录人:金报记者周新 时间:6月1日上午10时30分

地点:金报编辑部

郁斯维是在汉正街土生土长的。他说:“在那里出生的人,受特殊氛围的影响,或多或少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。”他说这句话是要印证他以前的经历:4年前,他还是个身家数百万的老板。如今,在浑浊的爱里,他已身无分文。

为了爱,他曾发愤图强;最终也是因为爱,他滑落到人生的最低谷:从2001年开始,他蜗居在一个小旅馆里。近三年的时间里,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几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。想起以前的幸福,他心里什么滋味都有。

见面这天,正好是六一儿童节,我问郁斯维有没有去看望正在上学的女儿。他竟当着我的面抹泪,那情景让我很难受。自从落魄以来,他连生计都顾不上,哪有时间去管他的女儿?

对于这个人生大起大落的人,我很难找到合适的语言去评价他。

和她在舞场上认识

我18岁不到就出来做生意。

郁斯维的第一句话里包含了他对过往岁月的留恋和炫耀。

在邻居的眼里,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:脾气暴躁,喜欢打架闹事。那是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,父母就离婚了。从此,我一直跟着爷爷过。不过,我很讲道理,不占理的事,我决不参与。也正是这个原因,在家附近,我的名声还不错。

最开始,我在街头卖早点。3年后,我转行做服装生意。当时正是1985年,很时兴跳舞,没事的时候,我就与几个伙伴去舞场玩。我老婆凤凤就是我在这样的场合里碰到的。

第一次邀请她跳舞的时候,她随口问道:“你一般爱在哪里玩?常去哪里跳舞?”我想都没想就把地方告诉了她。据她后来跟我讲,我们能常常在同一个地方相遇,是她故意这样做的。

虽然她长得很漂亮,可我并没注意到她。要不是后来有一天刚进舞场有人拍我的肩膀,也许我和她今生会错过。我当时一愣,回头一看是个眼睛大大、水灵灵的姑娘,她很大方地问我记不记得她,我想了好久才记起。我和她的缘分从那一天正式开始。

凤凤是幼儿师范专业毕业的,按理说毕业后应该教书育人。可为了我,她没去当老师。我们谈了两三个月的恋爱就住到了一块。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,自从和她相爱后,我这个喜欢闹腾的人竟变得规规矩矩的,朋友们都说我像脱胎换骨了。

我们相处的那一年多时间里,两个人互相照顾、关心,她妈妈见了高兴得合不拢嘴。我第一次有了归属感,知道心里惦记一个人是多么快乐的事。

她突然提出分手

我万万没想到,1986年的一天,在我们打算结婚的关口,凤凤突然提出分手。她给我的“两人差距太大”的理由让我接受不了。虽说我读的书不多,但那时我已赚了好几万元,经济基础也相当不错了啊!

见她那么坚决,我没有求她,只好把这些憋在心里。不怕你笑话,我还为此吃安眠药自杀过,幸亏被抢救了过来。她离开我的四百多天里,我又像以前那样寻事打架了……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,可当时我的心的确太苦了。

我的家人觉得这样下去会毁了我,就帮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。她叫菲菲,当时才十七岁,其实我不喜欢她,可那时我已没有别的办法了,只能将就着和她住在一起。那半年时间里,我常有犯罪的感觉:明明不爱菲菲,却又每天与她睡在一张床上。要不是得知凤凤过得不好,也许我不会离开菲菲。

凤凤的一个朋友委婉地告诉我:“凤凤近来很烦。她不喜欢现在谈的那个朋友,可他始终纠缠着她,而且时常到她家去威胁她。”我很生气,就喊上几个哥们,赶过去将那个男的狠狠地教训了一顿。我这样做是希望可以帮凤凤解决这个麻烦,并不想让她知道。可最终她还是晓得了。

那天她找到我,说了很多感谢的话。我很不舒服,因为我不需要她的客气,而且,一年多没见,她憔悴得都让我有些不认识了。见她那个样子,我很心痛。

我完全没料到,这件事成了改变我们关系的契机。暗地里我们又有了来往,但每天回家我必须和菲菲在一起。那段日子我很痛苦,凤凤多次要我做出决定。后来我也烦了,对她说:“有本事你自己跟菲菲谈吧,我不想管了。”

不久,她们真的谈了一次,至今,她们谈了些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个谜。结果是菲菲黯然神伤地收拾好行李搬走了。菲菲离开时那忧伤无助的眼神,我这辈子不可能忘记。要不是因为这个,我想我后来不会莽撞地毁掉自己的幸福。

郁斯维从一个精致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,点上,吸了几口就丢在一边的烟缸里。我知道,那个时刻,他的心情是复杂的。对一个人来说,回忆自己曾经走错的路,是一件痛苦的事情。

我听说菲菲很快就离开武汉去了广州,至于在那里她能干什么我就无法知道。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对她的无情,但我知道,我曾经深深地伤害了一个女人的心。

菲菲在十年后出现

1989年3月,我与凤凤举办了喜气洋洋的婚礼,8月,我们的女儿出生了。那时我已赚到了十几万元,正雄心勃勃地打算大干一场。可1993年我从楼上摔下,造成严重骨折,在床上一躺就是三个多月。凤凤一边上班,一边照顾女儿,辛苦可想而知。而更为可怕的是,此前我投资进去的将近二十万元血本无归。

我们的小家在那一年陷入了可怕的困境里。但我和凤凤的感情相当好,困难并没有把我们吓倒。1994年,我借钱在江汉路上租了一个门面卖鞋子,夫妻二人吃苦耐劳,不到四年时间,我们就赚了两百多万元。日子好过了一些,我们之间的别扭也多了,主要是她对我回家晚有意见。

不是我爱玩,而是当时条件好了,身边的朋友自然就多了,需要应付的场面也多了。我这个人待朋友从来不小气,只要他们有求,我从不拒绝。因为我把钱看得很淡。可凤凤不这样认为。她说:“我们吃了那么多苦,好不容易赚的一点钱,应该节约用,不要把它随便挥霍。”这番道理我也懂,可人在江湖,有些东西必须要顾全啊!

那几年,我身边总有一群朋友,我走到哪里,他们就跟到哪里,做什么都是我埋单。现在我要讲的是,幸亏我当年对别人这么豪爽,如今要不是这些人帮助我,我很难渡过难关。

郁斯维好不容易露出了笑脸,我感觉得到,他的笑里包括了自豪,以及对过往岁月的怀念。

有些事情是人无法预料的。1998年春节前的一天,我正在店里招呼买鞋的客人,突然走进两个人,我抬头一看,当时惊呆了!是菲菲和我的一个朋友!原来菲菲后来从广州去了珠海,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澳门人,对方大她三十多岁。他们结婚后,她大部分时间待在珠海。她说:“这些年过去了,我还是忘不了你。”

我不好当着自己四十多个员工的面和菲菲谈这些,就急忙将她拉到了咖啡厅里。从她的眼神里,我看出她过得并不开心。她哀怨的模样让我很自责,不免生起许多怜惜。她说了很多思念我的话后,对我提了一个要求:“今晚你能陪我吗?”出于补偿她的心理,我一口就答应了。当即关掉手机,和她一起到宾馆开房。

哪知我这一待就是4天。即使到现在,我对菲菲都有愧疚,如果当初不是我太狠心,她不至于远离武汉,从此过上有钱却不开心的生活……第五天,我回了家。凤凤把家里该砸的东西都砸光了,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。我舍不得打她,一气之下就去了菲菲娘家,而这一住就是半个月。

我都觉得这些好笑,怎么当初我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?

一天,我打算回家拿点东西,途中手机没电了,菲菲就打电话到我家,刚好是凤凤接的。她们聊了一个多小时,谈的内容我依然不知道。从那以后,凤凤表面上不再追究我的过错。可我从此却变得无心打理生意。店子里的账都由凤凤一手管理,我知道她的意图,也不想和她争。

不久,我们继续投资,准备再上一个台阶。可当时的市场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到2000年,我们所有的积蓄全都亏了进去,包括我的房产都抵押给银行了。在这个沉重的打击下,我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。三年都抬不起头来

当年6月,女儿生病要住院,我身上没钱,向凤凤要。可她死活都不给。那天我彻底爆发了,第一次打了她。我知道自己下手蛮重,事后也很后悔,但一切已无法挽回。8月我们就办了离婚手续。女儿归她抚养,这是我的无奈之举,因为我身无分文了。

巨大的落差令我抬不起头来,可我的心还没死,总想找机会东山再起。刚好有个浙江的朋友阿宏愿意与我合伙,我就借了2万元在全兴街租了一个门面,可这次机遇非常不好,几个月下来亏得一塌糊涂。阿宏知道我的一切,打算帮助我。不久他把一个叫阿洁的三十岁女人介绍给我,她是一家品牌内衣中南地区的总代理,老公是一个六十多岁的香港男人。她说在武汉一个人很寂寞,需要找一个伴儿,前提是对方不能破坏她的家庭。

我答应了她的条件。

郁斯维突然说不下去了,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抖动。

我真没想到自己曾经呼风唤雨,却要沦落到靠女人为生的地步……阿洁还要求我:“你对我必须一心一意,不能和前妻有任何来往。”我当时答应了她。当年10月,已在深圳打工的凤凤给我打电话商量女儿上学的事情,为此我去了她那里一趟。不料,这事最后被阿洁知道了,她严厉地批评了我,而且警告我,以后一定要事先向她汇报。

哎!人到了什么场合就得说什么话,一向不低头的我硬是屈服了。

2001年3月,我到广州进货。事先我给凤凤打过电话,打算见她一面。其实没别的目的,只想看看她过得怎么样。而这事后来穿帮了,因为我早就和阿洁约好当天在深圳和她碰面,见凤凤自然耽误了时间,晚上就没有回到深圳。阿洁一查,发现我与凤凤幽会去了,她很生气,可当时并未说什么,直到5月份我们回到武汉,她才和我谈了一次。她说我不讲信用,然后愤愤地离开了我。

从那以后,我的生活彻底跌进了深渊。走投无路的时候,我屈尊住进一家小旅馆,和老板谈好价钱:每个晚上3元。就这样,我在亲戚的眼中消失了3年,开始只晚上待在旅馆里,后来索性不分白天黑夜死睡在那张小而脏的床上。每天看到的都是南来北往的民工,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曾经拥有数百万的家产……英雄不能提当年之勇。这3年我的心灵受到了残酷的折磨,肉体上的可以承受,比如没有好衣服穿,吃不上大鱼大肉,这都算不了什么。关键是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辉煌,而这对我而言简直生不如死。就是爱情这两个字,把我弄成彻头彻尾的穷光蛋……在小旅馆里熬了一年多后,可能是看出了我以前不简单,老板让我帮他出面管管收钱。生活在那时才有了一丝改变,不过我没有跟他讲起自己的过去。

怎么说呢?其实我很想给菲菲打电话,只要她知道我的现状,绝对可以在经济上给予我帮助。可我没有。一是我没脸再去打扰她,二是我根本就不爱她,没理由让她为我承受那么多。

默默地,郁斯维脸上竟有了两行泪。

从今年开始,我以前的朋友陆续知道了我的状况。他们都异常惊讶,不相信我怎么能熬过那不堪回首的3年。这个只有我知道。他们打算帮助我,这又给了我信心。

曾经,我走过弯路,也失去很多,我相信自己有勇气去面对今后的一切磨难。(文中人物为化名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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